笑面虎——武尔夫
人类就象一个永恒的竞技场,在这里,正义与邪恶、民主与专制,真善美与假恶丑的不断较量推动人类社会向某一难以预测的方向前进。这个竞技场中的表演者无疑就是人本身。然而,由于不同的人的素质、背景和遭遇各不相同,他们表演的角色、水平也就仪态万千。
武尔夫,这位谍报史上的天才人物,无疑进行了极其精彩的表演。作为一名双重间谍,他一面为二战时的同盟国搜集最重要的政治、军事情报,从而为正义战胜邪恶建立了不朽的功勋;另一方面,他又以虚假情报成功地欺骗了纳粹德国,以致于直到战争结束他们仍将他视为忠诚于纳粹的间谍。他的精彩表演已受到当代人的交口赞誉。
暮色朦胧的空降地
战争给人们带来了无穷的灾难,也使人们想出了种种避免更大灾难的非战争手段,那怕是令人最讨厌的不光采之举。
1940年9月6日晚,在英国白金汉郡的一片田地里,夜色朦胧。只听见隆隆飞机发动机声由远而近一滑而过。空中摇摇晃晃出现了一个黑点,由高而低,由小变大,迅速下垂。大约在距地面四五百米的高空,黑色物体下降速度突然变慢,随即在其上空出现了一个锥形大包。一阵渐浙沥沥的声响过后,那个黑色物体连同上面的锥形包一起稳稳地落在田野中。
浓浓的夜色缓缓褪去,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变亮的时候。 一位农家少女发现庄稼地里好象有人踩过。就在她返回家的路上,她发现了一位眼光异样的陌生人。按照警察局长前几天的吩咐,她把这一情况报告了警察所。
一个小时后,这个陌生人被带到埃尔兹伯里警察所,军情五局的军官们立即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是一名27岁的瑞典机械工,代号3719号间谍,昨晚被空投到当地,充当德国间谍。经审问得知,他乘座的是一架德国空军王牌飞行员之一卡尔·加顿费尔德少校驾驶的全黑色海因克尔·伊尔飞机。加顿费尔德被特地挑选来担任德国间谍空渡到英国的任务。
3719号间谍的真实姓名是:戈斯塔·卡罗里。他曾在英国住过一段时间,英语非常熟练。他的母亲是德国人。纳粹上台后,卡罗里便与他们共命运。 由于在降落时,他所携带的特制德律风根收发报机击昏了他的头,因此没能避开英国军事情报五处设下的警戒网。卡罗里曾是引起德国秘密情报机关注意的征募人之一。他被选为德国入侵英国之前潜入英国的德国间谍先遣队员。在汉堡,卡罗里接受了阿布威军官们的严格训练。从英语到英国地理、历史,从情报人员的情报意识到情报的收发密码,训练非常全面。最后,阿布威的军官告诉他:当他着陆时,整个英国已处于一片混乱,他很容易进人间谍活动而不被发现;那里的特工人员将迎接他的到来,并给他以极大的帮助。最后,卡罗里还被告知,在他进入英国后的几周内,德国就将占领英国。 卡罗里被编入一个称作“莉娜队”的间谍小组,负责管理他们的是汉堡空军一处的尼古劳斯·里特少校。空投间谍任务仅仅是德国“海狮计划”的一部分。
值得注意的一个问题是,英国军情五局和伦敦警察厅刑事部特别分部已打入了这个间谍网,而且正在操纵这个网中的一名间谍分子充当双重间谍。而德国阿布咸组织却丝毫未发现。
无论德国人怎样制订他们的间谍潜入英国的方案,英国的反间谍组织皆了如指掌。事实上德国人在英国长期经营的主要间谍网已被全破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几个月里,英国军清五处的陆军少将弗农·凯尔爵士曾准备了一份一旦英国宣战将予以逮捕的德间谍人名单。 英国在许多方面都提出了使用双重间谍的建议,诸如被战争卷入军情五处的那些大学、精神病学者和热心的谍报军官。但是,假如没有温斯顿·邱吉尔的全力支持,这种妙计是永无实施之日的。在文洛事件之后,英国秘密情报局在欧洲的组织遭到全面破坏。当时,迅速获取情报只能靠从纳粹那里刚逃出来的人的口供和空投英国的敌特分子。
英国军情五处专门设立了一个特别部门,这就是BI(a),未来双重间谍运用体制的核心和胚胎。它是一次小心谨慎的实验,开创了反间谍活动和假情报艺术的新篇章。实质上,它等于是破获间谍与向敌人不断供应假情报的结合。但由于它与众多部门的权限密切相关,因此实施起来十分困难。从外交部、军情五处和六处、作战部、海军部、空军部到内部安全警务部,无论多么复杂,作为一个真正的经管双重间谍的机构,它确实是情报机构史上前所未有的一次革命。
1940年,军情五处处于混乱之中。他的第一把手、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弗农·凯尔,也是军情五处的创造人,已经退休,然而他留下的事业却无人继承。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军情五处把其中一部分搬到了“苦艾灌丛”的英国监狱。在那些日子里,甚至连上流社会人士出门也要乘坐公共汽车。当汽车到达监狱所在的车站时,售票员就高声喊一声:“军情五处的人全部下车啦!”
后来,军情五处的那些业余人员们建立了被称之为双重间谍运用体制的一整套策略和方法。它从BI(a)开始,发展成为一个由双重间谍委员会控制的组织,其主席是对德国了如指掌的马斯特曼爵士。
讯问卡罗里的BI(a)军官们将他带回到他降落的白金汉地点,要他找出他隐藏的降落桑这对军情五处来说,并非无谓之举,它对了解德国空降特务的行踪很有价值。在英国军情五处的威胁下,这位被德国一直视为敢作敢为智勇双全的卡罗里,现在显然已经瘫软下来,并且愿意同英方合作。
卡罗里被推上一辆汽车,飞快地奔向里士满,那里有军情五处的一个秘密拘留中心。这座大厦是一座维多利亚式建筑,建筑的西翼有一组由30多间单人牢房组成的有高度安全设施的房屋,内装有最现代化的录音设备和监听装置。拘留中心的头头是“假眼”斯蒂文斯上校。这位戴单片眼镜的“独眼龙”上司,使他的所有囚犯甚至手下人望而生畏。审讯地点在这座大楼的最下层,由斯蒂文斯和斯廷森少校主审。
他们向卡罗里透露了他们所获得的情况,如此清楚与详细,立即使卡罗里精神上垮了下来,他感到自己简直是德国阿布威的玩物。他外向的性格立即在斯蒂文斯这个“独眼龙”的冲击下,变得温顺听命。他感到性命攸关的震惊。一个多小时之后,他就只想如何幸存下来,免遭处死。谈判后,交易达成了。卡罗里与BI(a)中心的罗伯逊少校达成协议,在免除死刑的前提下,他愿意同英国合作。为了把这笔交易敲定,他又提出:假如军情五处同意给他的一位同志同样的待遇,他将说出此人预定在最近几天内抵达英国的详细计划。
德国派往英国的3725号间谍的计划就这样被泄露了,这个新间谍就是武尔夫·施密特。
进入射程
武尔夫·施密特,父亲是德国人,曾服务于德国空军,母亲是丹麦人。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时他被母亲从德国带回丹麦,住在丹德边境地区。武尔夫不仅是德国公民,而且已加入纳粹党。
武尔夫是一个身材颀长、金发碧眼的帅小子,富有才华。他非常喜欢希特勒的《我的奋斗》的哲学思想,是个地道的纳粹追随者。外表看去,非常讨人喜欢,而且具有彻底的负责精神和健全的神志。他是吕贝克大学法律系的学生,受纳粹所谓瓦格纳浪漫主义的影响,这个时期他就开始热衷于维护祖国的狂热行动。
他乐于冒险的性格,使他自然成为德国秘密间谍人员的招募对象。
武尔夫·施密特后来被普雷托里乌斯选中,主要在于他对丹麦的了解,在纳粹入侵丹麦时将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施密特本来就能读写英文,也能说一点,但却带有明显的外国口音。他作为德国阿布威的间谍被派往英国前夕,接受了全面的训练,从他的语言上、间谍技能上等等。据说由于施密特悟性高、名声好,里特少校才确信他是派往英国的理想人物。施密特曾在欧洲、非洲等地广泛旅行,当里特问到他愿在他的英国假证件上用什么名字时,他说,他能想到并且喜欢的是哈利·约翰逊这个名字。
1940年9月19日夜间,武尔夫·施密特登上一架德国军用飞机,朝英国飞去。他想着,几个星期之后,也许伦敦就成为第三帝国的领地了。当3725号跳出他的飞机向剑桥郡和哈福德郡交界地区伞降时,他还洋洋得意,完全不知道他正在堕向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之中。
正在施密特打开伞向下降落时,他突然发现飘移的方向在变化,他正在越来越近地靠近一个飞机场尽头的高射炮群。他意外地发现,炮兵好象毫无觉察,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心中忽然一亮,是不是这个飞机场已被纳粹的其他先遣部队占领了?着陆时,他的降落伞碰上了一棵树,他的足踝在黑暗中被扭伤了。埋藏了降落伞,他一瘸一拐向附近的一个村庄走去。教堂清脆悦耳的钟声给他一种平安无事的感觉。 七八月里,英国几乎每夜都遭到德国空军的狂轰滥炸。在空袭的掩护下,不少纳粹间谍分子被空投到英国乡村。当3725号着陆时,德国最高司令部某些指挥官乐观地认为,对英国的入侵战略行动,在几个星期之内就可实施。
施密特放好了无线电收发报机,然后在村外的树窝里寻找了栖身之地。黎明时分,他试图寻找失落的手枪,结果没有找到。
在村子里,他买了一只新手表,吃了一份早餐,然后,他决定去火车站。
疼痛的脚使他行走不便,在走过一个村口时,看见了一台抽水机,于是他决定去洗洗脚,以减轻痛苦。就在他洗脚的同时,一个国民巡逻兵走了过来。“请拿出你的证件,先生”,他的外国口音,加上伪造的英国身份证,使这位巡逻兵觉得有些诧异,于是,他被带往剑桥警察局。 3725号间谍不知道,在他空降前夕,他已彼出卖。英国军情五处的官员早已通知他降落地点的陆军和警察当局。一名陆军军官和一名下士已经在附近的一个谷仓那儿听到黑暗中飞机飞近的声音。声音消失后,下士发现了一把降落伞消失在树丛中。军官和下士立即开始了跟踪。正当他们不紧不忙的观察时,国民军巡逻兵已捷足先登。要把这个德国人弄到军情五处,看来他们不得不立即插手,一旦一个间谍在公开场合被抓,就不再可能成为双重间谍,因为德国无论如何也能得到他被抓的消息。 军情五处的军官们很快见到了这个相貌堂堂的德国3725号间谍,他们用德语对话,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化装的德国间谍来迎接他呢。当他意识到他已被俘时,他感到极为震惊。经过短暂的查问,他被塞进了一辆黑色货车,驶往军情五处020营地。
武尔夫·施密特对自己突然被捕感到十分吃惊,更为惊奇的是,他受到了彬彬有礼的接待。按照训练时阿布威的理论和出发前训练官员告知他的,他将看到的英国居民狼奔狗突、乱作一团,如同在法国、丹麦和荷兰所发生的一样。事实上并非如此,他看到的是一个平静的、秩序井然的社会。从他偶然听懂的警卫人员的对话中,他也获得了同样的看法。
汽车绕过白厅,缓慢地驶过议会大厦和威斯特敏斯特。施密特看到如此熟悉的道路,如此熟悉的议会大厦,他的念头在翻来覆去的变化着,就象上下抖动的车轮。
由于卡罗里详尽地报告了施密特的情况,因此,在英国反间谍机构中,才第一次有了一个完整的外国进入英国的人的档案材料。
军情五处把武尔夫·施密特看作是一个理想的试验对象,他们试图先在精神上摧毁他的防线。
审讯立即开始。他面前是两名陆军军官和哈罗德·迪尔登博士。迪尔登博士毕生对侦探事业感兴趣,是一个侦探小说迷。他身着便服、衣衫褴楼,香烟灰沾得满身都是,一头蓬乱不堪的自发,看上去令人生畏。
“当我被带到那里审问时,我被这位穿便服的奇怪老人强烈地吸引住了。他正在翻一本杂志,我走进来时,他只瞥了我一眼就又继续翻看着杂志。我简直不能将我的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几年之后的施密特这样讲述着他当时的感受。
审问是一种彬彬有礼的交谈,很少提什么问题,仅仅提出种种暗示,如军情五处已掌握了他的什么情况等。
“加顿费尔德!”当一名审问官刚提到他的飞行员的名字时,施密特立刻惊叫道。他难以相信,难道连他的飞行员他们也知道?
施密特并不象卡罗里,不断地审问、威胁和利诱,不可能立即生效。但是军情五处的时间不多了。他们估计,施密特的上司也许期望他3天之内要通过无线电收发报机向他汇报,否则阿布威就会认为他不是死了就是被俘了。电讯联系的任何延误,都可能引起阿布威的怀疑。于是,审问暂停。
审问官们开始商议对策,看施密特会发生怎样的心理反应。
他能与英国合作吗?如果可以,可靠程度如何?
迪尔登感到,施密特并非像卡罗里那样容易被吓倒。他认为,在某些方面,施密特是独一无二的,也许恰恰由于这一点使他比卡罗里更有价值。施密特不仅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性格倔强、意志坚强。 迪尔登认为,有一点使军情五处大大占了施密特的上风,他已感到震惊。一旦他明白军情五处已掌握了他的全部情况,他就会从内心里垮下来。在施密特身上,有一点必须利用,那就是他有幽默感,这正是他可能转变的因素。
BI(a)最优秀的领导之一逻伯逊上校立即大加称赞:我的天,你说得对极了!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琢磨,施密特使我想起了谁呢?现在,你一提起幽默感;我就知道那是谁了。他大象哈利·塔特,那位音乐厅的喜剧演员。因此,如果我们真的把他转变过来,我提议他的代号就叫塔特。如何?
“好主意”,立即有人应道。
不久,阿布威的3725号就成为英国谍报机关控制下的双重间谍,并以“塔特”为代号。
施密特可能已猜到他的朋友卡罗里出卖了他,但也可能他还在纳闷,是不是英国已破译了德国的“伊尼格默”密码系统。渐渐地,他终于感到,如果不合作,等待他的将会是绞刑架。
很久以后,施密特回忆说他的审讯者们对他“一切都非常文明、友好,常常拿我开玩笑。”
结果,施密特很快招认了他到英国来的任务:获取各个造船中心的军舰修造所的情报。之后,他的主审官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告诉他:卡罗里已被捕,并且什么都说了。然而,施密特却宣称,他决不背叛他的国家。
双重间谍
既然已落入猎手之口,同意合作,他被要求立即发一份无线电报给汉堡——沃尔多夫。
就这样,塔特在军情五处的控制下发出了第一份电报。电报简明扼要,而且使用了塔特宣称阿布威认出是他的风格的那种习惯用语。为了证明塔特是否完全站到了英国的一边,军情五处要求塔特在电报中加上了一项要求:亟需经费和一个收发报机电子管,希望这些东西能由另一个间谍带来。幸运的是,阿布威已作出了决定,派遣新人,增加他们在英国的间谍人员数目。 新派来的间谍是塔特的老同事,一个29岁的党卫队冲锋队大队长,名叫卡尔·里希特。
拍回英国的复电说,卡尔·里希特将携带经费和一个电子管伞降英国,并要塔特到指定的地点和时间接头。
里希特于1941年5月13日夜里被空投在哈福德郡的一片树林附近。结果,他一着陆,就被一名警官逮捕。他的被捕已使当地众多的人所知,因此,里希特被作为间谍送到伦敦中央刑事法庭,12月在沃兹沃斯监狱被绞死。结果,计划落空。
到这时,军情五处的官员才确信,塔特不会对他的新主人耍什么花招了。马斯特曼将塔特视为他的双重间谍杰作。他赞誉说:“他成了我们最可信赖的无线电谍报员之一,而且,作为谍报员,保持了长距离通讯记录,从1940年10月到1945年5月,他始终为我们从汉堡收报或发报。他的工作具有巨大的价值。最初是为了反间谍目的,后来是欺骗敌人。他帮助我们从德国人那里搞来了大笔金钱。直到末了,他仍被德国人视为间谍中的‘明珠’。”在阿布威的档案里,他的领导里特迩少校这样写道:“3725号间谍抵达后不久就积极为我方异常勤奋地工作。除按时发给我们气象预报以外,他发来了关于机场及其它战略目标的情报。所有这一切,柏林主管当局均予高度评价,认为是极有价值的。”
如果塔特真的象人们所曾猜想的那样,向德国人发过一些有关英国方面的情报,也是可以理解的,否则,他就不可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直保持阿布威间谍的身份。同样,他也会被英国人抛弃。 要使塔特保持长久的双重间谍身份,避免发生背叛变节行为,就必须给他象通常间谍一样的自由,譬如对英国生活进行第一手的观察,包括对兵工厂和飞机生产以及大城市里的日常生活等等。这样做,也许好处更多。当塔特亲眼看到遭德国飞机轰炸后的英国,仍然是个自由、幸福的国家,人民仍然在欢笑、在歌唱、在赢得战争的胜利,他就可以建议什么样的情报最有价值,既达到欺骗的目的,又使得德国人完全上当。 塔特按照阿布威派给他的任务,定期地发送着有关英国战斗机地和军舰制造计划方面的情报。内容包括:夸大机场被轰炸后损失的程度,诱开德空军轰炸的目标,提供假的军舰制造计划,低报新的飞机和装备产量。塔特成为BI(a)政策下最优秀的双重谍报人员。
生活的单调、孤独使塔特时常想起家人,他在给阿布威的电文中,多次询问他的家庭情况,起初阿布威没有回电,后来汉堡方面不得不复电于他,转告一些他家里的新情况。
在英国,塔特的许多朋友和熟人并不知道他是个德国人,从口音中,他们只觉得塔特是一个口语蹩脚的英国人。
在哈福德郡的一个农场里,有一位女工美丽漂亮,她时常出没于哈福德。一日,她在商店购买一周的生活用品,目光无意中与塔特相遇,两个人对视的眼中释放出了强烈的欲望,在走出店门的同时,塔特走向这位农场女工,他们开始热烈地攀谈起来。
之后,他们频频约会,尤如干薪遇火,他们不久便结了婚。后来塔特向阿布威报告说:“我刚刚当了一个七磅重的儿子的父亲。”
这次,汉堡方面似乎很少关心他的个性和倔强的处事方法、他对钱的渴望和他的滑稽又直率的幽默感。
事实上,塔特一直被阿布威作为优秀的间谍人员看待,这种看法随着战争的继续愈加提高。他提供了在德国人看来非常有价值的情报,比如卡罗里在企图逃跑未遂之后不再从事间谍活动,德国空袭的目标损坏程度等等。远在战争结束前很久,里特少校就已提议授予塔特一级铁十字勋章。塔特是丹麦人,为了使他得以受勋,阿布威通过无线电报特准他加入德国国籍。铁十字勋章是十分值得珍视的,在战争还没有进行就授勋,特别是还使用了宝贵的无线电通报时间,这在世界谍报史上确是绝无仅有之举。
塔特有一双谁也替代不了的手指头,一次他的手指头受了伤,在一短暂时间没有有效地发报;他不得不因此向德国人请求原谅。虽然英国军情五处已给他配了一名报务员,他仍一直亲自干。
人们总以为,既然培特的德国主子已对他的忠诚和能力奖掖有加,英国必定会以一种心理上很体面的方式对待他。得到铁十字勋章,可能会使一些谍报人员认为背叛祖国是一种罪恶。然而对塔特来说,却是受之即忘,毫不在乎。塔特可以粗鲁地对待他的主子们,甚至当他收到他们给的钱时,他竟然对他们说他“今晚要狂饮一通”。他还曾说:“我想,现在该是我休假的时候了。”
尽管如此,他仍然被授予了勋章。
临近战争结束的时候,无线电骗术已发展到颇高的水平。除了由一些特种小组播送一些假东西迷惑敌人,英国还架起电话线,末端接在无线电收发报机上,这样来假充间谍所在的位置。
就这样,德国的测问器测定塔特在肯特郡的怀城,而事实上他是在哈福德郡发报。
阿布威一经确信塔特是他们在英国最好的间谍,便向他提出了各式各样的问题,诸如:“在福克斯通、利明和奥尔厂通地区有无足以阻碍空降的任何建筑物或机械装置?在切斯特以西之哈瓦登是否已建成一家维克斯地下工厂?”面对这些问题,塔特只能和英国军情五处合作,提供假情况,或者说去长途旅行,度假了。
这样一些骗敌手法,说来容易做来难。在向塔特提供了许多金钱后,德国人就提出,如今为什么不去到更大范围的地方去活动。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军情五处为塔特设想了一个虚构的女朋友,名叫玛丽,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司令部工作,她轻率不慎,常向他泄露机密。这个“玛丽”事实上只能有部分是虚构的,必需真有一个女孩来扮演这个角色,以备在盟国开始大规模进攻西欧之前。德国人万一核对塔特的那些欺骗性很强的假情报时可以应付。这个姑娘原在政府的一个部的密码部门工作,周末常到塔特所居住的农场去玩。她被调到文森豪威尔司令部,以便在塔特的假报告里也掺进一些真实可信的东西。
看上去,塔特似乎时常给德国人提供某些真实的情报。塔特被允许泄露关于空袭迪埃普的确切情报,希望以此使德国人相信他以后关于在北非登陆和在诺曼底登陆的假情报。
直到1945年春天,塔特还发回了关于海上布雷区域的情报,告诉德国潜水艇不能进入有效的封锁区。
在这场战争的最后几个月里,双重间谍们为英国海军部做了大量的骗敌工作。那时已经搞清楚,德国的潜水艇已不必再浮上水面充电。这给搜索潜水艇造成巨大困难。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敌潜水艇可能进入的深水区布雷,而水面上其它舰船则可以安全通过。英国海军情报局需要让德国人确信,这样的深水区多极了,远比事实上存在的要多得多。这一骗局就是通过塔特实施的。他向德国人报告了纯属虚构的在某些海域布了雷的详细情况。看来,塔特打的报告起了作用,德国人一直在据之行事。
为了使德国人对他的电报完全相信,他告诉德国人说,他的关于布雷的情报来自一个嘴巴不严的雷舰舰长。
战争结束后,卡罗里被送回了他的祖国瑞典,而塔特丝毫没有回德国的意愿。无疑,作为一个双重间谍,他感到,返回故乡并以自己的欺骗作为洋洋自得,无异在损害之上又加上侮辱,更何况他的德国主子们待他又那么好。
塔特深爱他的家庭,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留下来。经申请,他获准留居英国。不过,他曾有几次去德国看望过他的家属。如今,他住在离伦敦塔3里以内的一个居所里。现在,塔特同他那战时的新娘子离了婚,过着一种谨言慎行,相当体面的单身生活。
未尽的结语
从后来得到的消息知道,1941年初,当军情五处正有着手证明塔特是否确已站在他们一边时,突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故。卡罗里在剑桥郡的欣克松附近一座“受控制的”乡村别墅里同塔特一起度过圣诞节后,他感到告密后的恼悔和背叛祖国的羞辱,企图自杀,结果被军情五处的监视人员及时发现,阻止了事态的发展。没几天之后,他又扑向他的两个警卫,差一点扼死一个,偷了一辆摩托车,向沼泽地带跑去。据事后分析,他是希望能偷到一条小船,设法回到德国去。这当然是个荒谬可笑的举动,注定要失败。那辆摩托车在路上坏了,卡罗里在伊利再次被捕。他被送回020拘留营地。经过进一步审问之后,就被投入军情五处在亨列附近特建的一所“囚笼”里。还有一次,欧文斯到里斯本去会见一名阿布威联络员回来后,受到了怀疑,他被监禁在沃兹沃斯监狱。自1941年3月起军情五处就再没有让卡罗里和欧文斯充当双重间谍。
后来,约翰·马斯特曼爵士这样说道:“他如果逃跑成功的话,确会把我们的一切策划都毁掉……双重间谍是些狡猾的家伙,需要不但从物质方面,而且在心理方面,予以最严密的监视。要监视他的每一点情绪变化,要研究他对各种事件的每一点反应。由于这种原因,我们以后一直坚持,办案官须负责管好每一个间谋。”
假如卡罗里的逃跑成功,假如欧文斯的联络成功,也许德英的战事就可能因此而发生巨大的变化。英国的双重间谍计划将完全落空,德国将可能因此全面改变间谍方案,塔特的情报将会被质疑,英国的空军基地、海军基地、乃至布雷海域范围将会完全落入德国的目标之中,战争的进程,方式也可能发生种种的变化。
或者正是这些间谍、双重间谍,改变了战争的进程;间谍或者造成了人类战争中更大的伤亡,但塔特似乎是个例外。
究竟间谍在战争中起多大的作用,这始终是热衷于战争的人们研究的对象。
和平时代需要不需要呢?随着世界电讯事业的发展,随着人类要求和平的愿望的增强,也许今后的世界大战将会由铁血炮弹走向无线电讯、情报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