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班”是小升初结下的一个怪胎。我原先闻所未闻，后来才知道，它有多么火爆。将之记录在案，或许有社会学家会有兴趣。

     去年暑假刚开始，翩翩就有同学来约她去小五班，和翩翩同届的小表姐，也去了一个什么小五班。而我们正热闹地筹备丝路之游，自然完全不予考虑。暑假里，翩翩随妈妈和众多大小朋友一起，行走丝绸之路，从甘肃到新疆，一路逶迤，最后还去了中俄边境油画般美丽的喀纳斯湖，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大圈。

     一开学，班上一个成绩优异的男生，又来问翩儿，去不去D中学的小五班？D中学，是上海最著名的中学之一，真是如雷贯耳。我有朋友的女儿，当时刚刚考进去，她是我的升学信息主要来源。于是我咨询什么叫做小五班？她解释说，就是重点中学面向小学五年级学生办的业余培训班，主要上语数外的课程，为升学做准备。一些所谓名校，还从小五班的优秀生中，直接网罗生源。但是，D校不从小五班中选学生。她的女儿虽上了一年小五班，最后也如愿录取了，但孩子对小五班感觉并不好，管理松散，课堂轶序也乱，后来的升学面试，也和小五班关系不大。

     本来就生性懒惰的我，一闻此语，自然对小五班更弃若敝屣了，翩翩的五年级上学期，就波澜不惊地如常度过，照样画着画、跳着舞，寒假照样去北京、去内蒙的奶奶家玩儿。

     不过，关于小升初的压力，却是越来越近了。学期末的家长会上，老师说：想上好学校的，家长要开始做准备了，小学是不管的。好学校谁不想上？我立马举手，傻乎乎地问：要做什么准备呢？家长们中间传出善意的笑声，老师也笑而不答。我立即发现我的造次。

     我先问翩翩：你想上什么中学？其实就近入学也不坏啊！就近入学的一所中学，正在全面改造，硬件条件不算差。没想到，翩翩斩钉截铁地说：我才不去呢！我们奥数老师说了，那是一所流氓学校，每天校门口都有小流氓堵着呢！啊？

     这位奥数老师，是翩儿最崇拜的老师。她再补充：我们老师还说，初中嘛，进哪一所学校很重要。同样水平的学生，进了好学校，四年以后，和进了差校的就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了。

     我真是刮目相看：环境的力量啊！让傻乎乎的翩翩居然还一套一套的。可什么才是好学校呢？像D校那样赫赫有名的，咱就别考虑了吧。据朋友说，是市区优秀少先队员才有报考的资格，能不能考进还另说呢，我的天！翩儿最多也就是校优秀，离那个太遥远了。再说，我们户口是北京的，牛哄哄的D校，据说对外地户口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我瞄准了A校，离家不算太远，不必住校，是个七八十年历史的老牌公办学校，在区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我决定开始“做准备”了。

     再去咨询朋友，她一句话就把我噎回来了：你呀，先去把户口迁来上海吧，不光是D校，上海的好学校，都只要本地户口的！不会吧？我半信半疑地又向一位教育部门的朋友打听，他也没二话：成绩差一点，可能还有走关系进名校的，没有户口，连走关系都难！还想进A校？想都别想！

     啊？难道我在沪11年没迁户口的信念，就此非得动摇？当时已经是一月份，小升初报名在三四月份，就是想迁，是否能来得及呢？赶紧去打听人事部门，说只要想迁，应该很快。说不定春节前就能办成。得，心绪复杂地启动了迁户口的程序，眼瞅着就要办成了，没想到，因为我的身份证在新换的时候，被派出所弄错了一个数字，与户口本上不符，得先去北京改身份证。郁闷！政府又不给我提供来回机票！我自然只能等春节回京的时候，顺便去办。一切都要延宕到春节之后了。

     就在报名前夕，3月份，户口迁移办成了。

     春节前，翩翩一位同班同学的妈妈来电话，说D校的小五班，你们想不想去？有人退出了，所以还有名额呢？还说有好些同学都在里面读。那个孩子，原来在班里学习一般，最近有突飞猛进之势。据家长说，和小五班学习大有关系。真有这么灵？我半信半疑地说，那就麻烦您帮我们报上吧。当时，离小五班结束只有两个多月了。那位家长告诉我，我们所在区的教育质量较差，小五班里都是全市来的优秀学生，一比，就不成了。

     春节回沪，翩翩开始插班读小五班，每个周六的上午，读语数外三门课，基本形式就是做卷子、讲卷子。翩儿说，比小学教的内容难多了。我安慰她：没关系，我们不一定考D校，就当熟悉一下小升初的题型。翩儿翻着小白眼说：不过也没什么，我看小五班的同学，也不一定都比我强哪！

     只剩下不到十次课，翩儿还在考试的时候缺课。不过，语文的一次模拟考，给了翩儿很大的信心。D校一直都是面试，也就是在几分钟时间里，要考文学常识、阅读理解以及口头作文等等。模拟考的时候，语文满分20分，翩儿得了15分，分数虽不高，竟然是这个小五班的第一名了。当时，几乎没有过10分的，翩儿的那个同学，只得了8分。所以，翩儿拿到这个分数，所有小朋友忍不住鼓起掌来。老师说，得13分以上的，考D校的语文部分，还能有点希望。

     再加上我朋友的女儿诱惑翩翩说：D校食堂有你最爱吃的麻辣烫哪！翩儿立马说：那我要去D校的！

     我朋友送了我一本D校历年的入学试题集，都是面试，八分钟里面见分晓的。翩儿做了几套题，发现数学尚可，经常能混个满分。语文也马马虎虎，就是英语偏弱。我托同事辗转找到一个D校外语老师开的辅导班。电话打过去，问能否插班。老师反问：你们英语二级过了没有？她问的，是上海市学生英语等级考试，早就听说，二级是小升初起码的敲门砖。本来，一级是小学毕业水平，二级是初中水平，三级是高中水平，但要求都超前了。翩儿就有同学小学四年级考出三级，恐怖！

     我嗫嚅着：孩子三年级是考出了一级，但四年级因为有事冲突了，没有去考二级（去八中考少儿班了）。老师沉默了一下，说：“这样啊，我们这个班，二级是起码，三级都有呢！而且，我们已经开了一年了，都快要考试了，你们要是愿意，就来试试看，但别指望老师是神仙，学生的基础如果不好，老师也爱莫能助。”接着老师又问是哪所小学的。我说了，老师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听说过！

     嗨，死马当活马医，翩儿还是进了这个辅导班。翩儿的小升初“准备”就此拉开大幕。小五班、辅导课，再加上原来少科站的数学和计算机编程课，翩儿周末忙得团团转。我怜惜地对翩儿说：这么弄，苦不苦啊！翩儿在车里吃着我买的点心，顽皮地说：不苦啊！到处学，认识了好多朋友，而且常常在外面和妈妈吃饭，不要太开心啊！

     嗯，对我而言，是认了好多从来不去的路。不过，我的心境没有翩翩那样平和，每当在外面等待翩翩下课的时候，我心里总是非常悲哀：这算什么事儿啊！平时对应试教育忿忿不平，现在却深陷其中！

     翩翩在英语辅导班的第一次课，就被来了个下马威，老师进行了模拟考，翩翩是20多的同学中的倒数第三名。据说，在这样的辅导班，能有三四个孩子考进D校，就算不错了！可是人家不会倒着录取哈！但是，翩儿对数学却大有信心，因为在数学辅导课中，翩儿能排进前三名。

     但是，毕竟D校是以外语著称的啊！得，咱们还是打起精神主攻A校吧。

     就这样，辅导课和小五班都在两个月后结束了。翩儿带回了好消息，在英语辅导班后面的几次模拟考试中，翩儿都排在正数的第三名！我不能不佩服小东西的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