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暖瓶

①男孩提着一只盛装开水的暖瓶，去街上的茶水房打开水。暖瓶的壳子是竹子编的，上面印了漂亮的花纹，有绿的荷叶，有红的蜻蜓。然而对于他７岁的个头来说，这个灌满了开水的暖瓶除了漂亮，还显得硕大而沉重，走一阵儿就得换只手。在已经快要到家的街角处，他看见几个同院的男孩女孩在路边的书摊上看小人书。他觉得似乎该让有些发酸的两只胳膊都歇上一下了，于是他小心地把暖瓶放在地上，凑到孩子们中间。

②“噗”—一声闷响，孩子们惊叫起来，路人也吓了一跳。打开水的男孩瞪大了眼睛，愣住了：那只他明明放得稳稳的暖瓶，竟倒地爆开了，开水四处横溢，白色的蒸气像笼罩在上头的一个透明包袱，银色的玻璃碎片从暖瓶壳下向外散出。男孩的脸上痛苦地扭曲了。他见过邻居家的女孩因为吃饭时摔了一只碗，被怒气冲天的父亲当场打了一巴掌，骂了半晌；他的同学因为弄丢一只文具盒，被母亲责罚一整天不许吃饭。而这是男孩收入微薄的家中仅有的一只暖瓶。

③男孩咬着嘴唇，捡起那被水浸湿还残留了玻璃碎片的竹壳，垂着头默默地走回家去。

④“没有烫着你吗？”母亲问，“没有伤着就好。”

⑤“以后做什么事情，小心一点就是了。”父亲说。

⑥男孩的头抬了起来。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感到意外，心里充满了感激。

⑦女孩望着摔在水泥地上的那个黑色的小东西，痛苦和惊恐占满了她整个心灵。那是邻桌同学的一个超薄MP4，已经摔裂开来，而摔落的原因是她一不小心碰倒了课桌。她知道那是价值几百元的新货，她一直也想能有一个，但父亲说：我们工薪阶层的人，不能和有钱人家比呀，孩子。

⑧邻桌同学摆弄着那黑色的残骸，无语。

⑨女孩回到家，眼里噙着泪水，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她的神情是那样的紧张，说话的声音几乎打颤了。

⑩“赔人家。”父亲说道，脸上竟是那样平静，甚至充满了和善。

⑾“可是，那机子很贵重的，要很多钱。”

⑿“不是已经不能修了么？不是被你摔坏的么？钱再多，也得照赔人家。”父亲说，然后轻轻拍拍又像是抚摸着女儿的脑袋，“以后做什么事情，小心一点就是了。”

⒀女孩事后说：“我怕极了，我已经做好迎接一场暴风雨的准备了，没准儿还会受皮肉之苦。却没想到平素那样严厉的父亲，竟这样的平静和宽容。”

⒁而这是因为当年的那只暖瓶。那个男孩已经做了父亲。

⒂女孩还小。但她将来也会做母亲。

⒃暖瓶的故事会传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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