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老师讲:阅读的重要性
听听名家讲“阅读为什么很重要”,下文是朱永新老师写的《阅读改变我们的一切》。
阅读最大的意义和价值就是改变,通过阅读能够改变我们的一切。
首先,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就是阅读史。我们很少认真地思考,每一个个体、每一个人的精神成长是怎么成长起来的,这个历程是怎样的。躯体的成长更多是受遗传的支配、遗传基因的影响,个体的精神成长却不完全相同,因为人的精神不像身体那样比较多地可以靠遗传。我们的精神发育历程就是人类整个精神发育历程的缩影。每一个个体在成长的过程中,都要重复自己的祖先经历的过程,都要重新拿起图书阅读。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是混沌的、朦胧的,因此必须经过人类精神发育历程的一个一个阶段,才能达到一个时代的精神水平,而这是靠人类伟大的著作保存下来的。和孔子、孟子等人的经典对话,才能达到他们这个时代的精神高度,和文艺复兴时代的大师交流,才能达到他们那个时代的思想境界。人类精神的阶梯就是这样随着阅读不断前行的,每一个当代人都是重复着前人的历程。如果没有这样的重复,我们的精神就会退化、就会衰落,甚至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境界可能还不如文艺复兴时代的大师,可能还不如以前的历史发展阶段,所以个人的智慧、思想、个人精神的成长是需要从阅读过程才能产生的。
所以我说,没有阅读就不可能有个体的心灵成长,就不可能有精神的发育,阅读不能改变人生的长度,因为人的生命长度有基因、保健等各种元素,但可以改变人生的宽度和厚度。阅读不能改变我们的长相,但可以改变人的品位和气象。有些人相貌普普通通,但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觉得他很厚重,他可以给你很多智慧。人的相貌基于遗传无法改变,但是人的精神可以通过阅读而从容气象万千。人的阅读,对个体的精神成长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一个民族的精神境界取决于这个民族的阅读水平。这也是我在很多场合不断强调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将阅读看作是个体的行为。这样的认识是片面的。阅读绝对不仅是个体的行为。前不久我发表了一篇文章,提出应该将全民阅读提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来认识。我提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竞争力不是取决于人口的数量,而是取决于人口的质量,而人口的质量取决于精神力量。精神的力量对于一个国家的软实力、对于一个国家最终的竞争力是起着关键的作用。
我们所处的时代,和几乎所有快速成长的时代一样,有很多问题。首先就是面临着共同价值崩溃的危险。随着麦当劳、肯德基、牛仔裤不断进入,他们的思想、价值也来了,但是我们的鞋子、服装出口时,我们的价值并没有同时输出,因为现在我们自己还没有真正地形成共同的精神家园、共同的价值体系。当今的社会缺乏共同语言,而缺乏共同的语言,又怎么可能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道德标准和共同的价值观呢?共同的语言从哪里来,这需要我们了解自己的历史,了解世界文明的经典,只有共同的阅读、共同的生活,才能拥有共同的语言。不等于说生活在一起就有共同的语言,很多夫妻同床异梦,很多教师和学生在一起,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他们没有共同的语言、没有共同的思想和价值,只是一盘散沙,为什么呢?因为没有共同的语言、没有共同的密码、没有共同的阅读。阅读恰恰是能够形成我们这个民族共同的语言和共同密码的一个很重要的关键。我们这个时代非常迫切需要通过共同的阅读,形成这个民族的共同核心价值体系。
我很喜欢的《朗读手册》,里面有一句话,“阅读是消灭无知、贫穷与绝望的终极武器,我们要在它们消灭我们之前歼灭它们。”对于一个民族来说,阅读最终是消灭无知、贫穷与绝望的终极武器,我想它也是上升到一个国家的战略高度来认识阅读。
第三,一个没有阅读的学校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教育。很多人说,我们不是天天在读书吗?天天都有教科书、教辅书。但这并不是我们所提倡的真正意义上的书,我说这些书最多相当于母亲的乳水,母亲的乳水很重要,最安全、最容易吸收,但是如果一个孩子终身都吃母乳,我相信他肯定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孩子。孩子在两三岁之后就要开始自主进食,甚至于更早。学校教育尤其是我们义务教育阶段,通过最有效率的课堂教育方式,将人类的知识高度地集约化、效率化和组织化,在有效的时间内教给我们的孩子,作用就相当于母乳,最容易吸收、营养最丰富、最安全,但是如果一个孩子只看教科书、教辅书,他一定是精神发育不良的孩子,因为教科书、教辅书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原生态的东西,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如果离开了自主阅读,离开了真正经典的阅读,就不可能走得很远。
所以,我们一直认为学校教育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让学生养成阅读的习惯、兴趣和能力,如果一个学校的教育将这个问题解决了,主要的教育任务就完成了。如果我们的一个孩子在十多年的教育历程中,还没有养成阅读的兴趣和习惯,一旦他离开校园就将书永远地丢弃在一边,教育一定是失败的。相反一个孩子在学校的成绩普普通通,但是对阅读养成了浓厚的兴趣,养成了终生学习和阅读的习惯,一定比考高分的孩子走得更远。学校教育实际上不仅仅像母乳一样给我们最初的滋养,最重要的是通过阅读让我们学会了自主飞翔。
一个人的精神饥饿感应该在中小学形成。古代的士大夫说“三日不读则面目可憎”,因为就是有精神的饥饿感。人生的很多习惯、很多能力的养成是有关键时期的,精神饥饿感的形成也是有关键时期,人生的很多能力在某一个时期适当地刺激,一学习就掌握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当然不是说中小学没有养成这种习惯今后则不可能,只是困难了。
现在我们的教育、我们学生的图书是很可怜的,我这里有一些数据。我国每年出版的图书不下30万种,但是户均消费图书只有1.75本,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图书生产国,我们却又是人均阅读量最少的国家之一。不仅仅是普通民众,大学生也没有阅读习惯。据复旦大学的一个调查,大学生阅读本专业经典著作的,只有15.2%;阅读人文社会科学经典著作的,仅有22.8%;阅读专业期刊的,只有9.3%;阅读外文文献的,只有5.2%。从我的感觉,可能这些数据还有水分。美国的大学生平均每周阅读量至少是500页,美国大学是怎么上的呢?不是满堂灌,不是学生“课堂上记笔记、考前背笔记、考后全忘记”,美国大学是首先阅读,在有共同语言、共同密码的情况下进行接下来的课程,我们的老师甚至是30年都拿着同样的备课稿,我们说是“拿着教育的旧船票每天重复昨天的故事”。
第四,一个书香充盈的城市必然是美丽的城市。城市的美丽固然需要靠它的外表、建筑、规划,但是一座城市的真正的美丽,还是靠这座城市的人的品位和气质。人的品位和气质靠什么?最重要的就是阅读。我们认为,最优秀的城市就应该拥有最善于阅读的市民。广州也让我很感动,今天所有公众论坛的听众朋友都是自发而来的,这说明,至少大家对阅读是有一种特有的情缘。首先要让教师读书。要让孩子读书,首先是让教师读书,因此有了新教育教师专业发展的“三专”项目———专业阅读+专业写作+专业发展共同体。教师专业阅读是站在大师的肩膀上前行,专业写作是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攀升,因为反思是最好的攀升模式。同时,专业发展共同体是站在集体的肩膀上飞翔。
没有教师对于阅读的热爱,就很难点燃学生的阅读热情,没有教师与学生的共同阅读,就很难形成师生共同的精神家园。如果没有教师的阅读,就没有教师的真正意义上的成长与发展。阅读经典,与过去的教育家对话,是教师成长的基本条件,也是教师教育思想形成与发展的基础。教师读书不仅是寻求教育思想的营养,教育智慧的源头,也是情感与意志的冲击与交流。
对于任何一个具体的专业领域而言,存在着一个最合理的知识结构;专业发展,必然会经历一种“浪漫→精确→综合”的有机过程;每一门类知识的掌握,都存在着一条由浅入深的路径;对每一个教师而言,都存在着一条独一无二的阅读路径;在特定的发展阶段中的具体老师,面对特殊的场景,一定有一本最适合他阅读的书。我们对很多优秀教师进行了跟踪,我们要求每一个教师反省自己的阅读史,将他所有阅读过的书写下来,进行分析。比如说一个数学教师,应该有数学本体性知识,占到50%,还有人文科学知识占到20%,教育学心理学及职业认同的知识占到30%。我们努力帮助每一个教师设计自己的路径。
新教育实验强调关注“根本书籍”,即奠定教师精神及学术根基,影响和形成其专业思维方式的经典书籍。成为一个教师的根本书籍意味着,他能够深刻地理解这本书,而这本书也成为他思考教育教学问题以及阅读根本书籍的原点。构成一个老师思考原点的原典书籍的高度,往往会影响到这个老师的学术高度。
很多人都说我们每天教的课堂都一样,都是跟孩子们讲同样的东西,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孩子们每天都在变化,课堂每天都在变化,这些东西你一天记下来没有意义,但是只要你用心,一天一天累积下来,最后就会成为美丽的图景,经过串联最后就会成为美丽的项链。我们对优秀教师的评价,不是评价他说写了多少著作,也不是评价他上了很多公开课,而是在多大程度上将自己的生命融入到孩子的生命当中去,他真正用多少的精力和时间在课堂里让孩子得到真正意义的成长,所以我们看他的写作,更多也是看每天发生在日常教育生活情景中的写作。
新教育实验认为,打破教师之间的隔膜,形成对话的传统,在专业阅读、专业写作的基础上,借助专业发展共同体提升教师的专业化水平,是教师成长的必由之路。
总而言之,教育是唤醒,每一个生命都是一粒神奇的种子,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而阅读能够唤醒这种蕴藏着的美好与神奇。教育又是给予,无论是民族文化的特质,还是普世文明的价值,都需要教师和家长按符合生命成长的规律,慢慢地通过阅读,通过故事传授给孩子。让阅读成为我们的生活方式,让阅读成为教育的主要内容,让阅读成为我们的国家战略!
作者简介:朱永新,男,1958年生,江苏大丰人,全国人大常委,民进中央副主席,苏州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教育学会副会长、教育部教师教育专家委员会委员,教育部心理学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新教育实验”发起人,台湾《本土心理学研究》顾问。著有《朱永新教育文集》(十卷)、《新教育之思》、《写在新教育的边上》等,主编《当代日本教育丛书》等30余种,并主持《新世纪教育文库》的编选与出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