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十一学校最有才气女中学生梁天韵习作欣赏
灾难与复兴的曲线
□北京市十一学校高二11班梁天韵
Google公司前不久将2008年5月19日的Google中国地区搜索日流量表公布于网上:一直平稳高昂的直线在14:22时刻,立刻下跌接近零点。
那么大的中国,每天有多少人用Google搜索信息,然而在这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鼠标,起身面向西南方向,为7天前被灾难笼罩住的那天土地默默哀告。
与此同时,机器却没有停止运转,它画下的那道曲线,无意间似乎告诉了我们什么。
三分钟沉默的零点下,是中华民族在灾难面前的团结和担当。天崩地陷间一方国土被烟雾笼罩,似乎是上帝特地用烟雾遮蔽起那些人们无法承受的景象。然而因为那烟雾中隐约闪露的生命之光,人民就必须要穿透烟雾,去挽住那些光芒。反应迅速、行之有效的应急措施,用自己的生命去抢救、去换取他人生命的军人医生和志愿者,四面八方涌来的救助物质……这所有奋力击碎烟雾的力量,都源于一个内核——所有中国人,在灾难面前被撼动的情感和被唤起的责任的凝结。可见的行动和物质中,包蕴的是人内心的光明伟大的力量。连接相并的肩、相牵的手、相贴的心的,是对此情此景的感动,更是由于民族责任心的重量。所有真挚的情感和坚韧的责任,汇到一起,便形成了抵抗苦难的坚城。
三分钟沉默的零点下,是中华民族抵住“多难”可达“兴邦”的希望。千百年来文明的洗礼,战火的历练,中国早已不是百年前沉睡的东方雄狮,他已然抖擞精神,奋然长奔。当看到亿万中国人的心在灾难面前没有退缩和冷落,而是紧拥在一起,浴火经难,感同身受——没有理由不相信,我们的祖国,我们的民族,在一天天走向无数先贤勇士们用慷慨就义的热血,描绘出的一方复兴振奋自强的明天。
洪水会退去,饥荒会过去,太阳明天会照常升起。生活要恢复到正常轨道,灾难的伤口要一点点才能抚平,复兴之路还有许多山要翻、水要越。明天的日子会怎么样?图标似乎又用它的方式暗示了我们——3分钟过去,直线上扬,高昂越过3分钟前的高度——一个伟大的民族,在他的同胞遭遇不幸的时候,停下脚步,低头垂泪;而当他擦干了眼泪,预备再次上路时,他的头会抬得更高。
源于对自然的敬畏
□北京市十一学校高三11班梁天韵
考古学家修复一道吴哥窟的石门,把所有石块拆下来,编上号,补上缺漏,再按回去,要三年;行僧剪断尘缘,在游客的喧嚷步履不绝中,低头不语,于幽暗的佛像下参禅,要一生。人们甚至计划将吴哥窟中现代人的印记清除,任其中丝绵树生长,盘根破坏庙殿,枝叶遮蔽石塔。将吴哥窟再次被自然的沉寂收回,又要干戈。
三年的繁琐,一生的清冷,千载的沉寂,都源于对自然寰宇的敬畏。这敬畏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不然抬头看看那穿越多少亿光年的星光,那片千万年前发出的、如今照在你眼眸上的星光,是否还有生命敢站出来抵抗?
人自生于自然便从没有停止过脚步对世界的丈量,思想对宇宙的探索。但自然让人量不到头、探不到底,人便只能打探慢移于此,不敢惊畏沉醒或是在暗处睁着眼睛的“天神”。怀着敬畏,人们轻轻地掠过一张张历史的书页;人们试图虔诚地靠近真理,或是哪怕接近真理的“大人”和“圣人之言”。
但矛盾似乎就产生了。恺撒、拿破仑们要踏破山河,踏遍城野的铁蹄;哥伦布、哥白尼们要看穿一切奥秘的望远镜——好像将什么对自然的敬畏摔烂,任一股股无畏的勇气和野心恣意燃烧。
但烈火燃烧尽,还是拿破仑,战败后站在围困他的独岛海边,看着天边翻滚的乌云和巨浪,沉默地,近乎平静地死去。此时支撑他的已不再是为争霸世界而升腾的勇,而是认清历史时间轮回的畏。
勇和畏实则是连在一起的。勇敢打破常规和束缚的背后,孤意走向无光的深谷的深处,是对坚定的真理和信念的畏;对自然对天命的畏,则又是能打破凡俗成败追求的勇。
而最终一切的义勇和斗争,还是会随着生命的终点归结到畏,不是对无知迷茫的畏,是对自然和真理的畏。
吴哥还是要回到自然的,因为自然自己的力量和人对她的敬畏。
我与时代
□北京市十一学校高二11班梁天韵
“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水恨岸永远那样站着站着,面无表情的扼住水的喉咙,逼迫水在围城中前进,失去自由——便以滔天的巨浪做抗争,打破,打破这围困——然而所有的愤恨和抗争似乎终又被岸静静的掩盖。
人拿自己吉光片羽的精神、情感,做了大时代为岸内的一湾流水。总也不能安生。内心撞击着太炽热的灵魂非要杀出来向宇宙苍穹嚷一嚷,非要拔掉路中央盘根错节的古树,种上一枝新花。可掀起再高的浪来,也得看两遍岸的脸色。梁启超执三寸之管硬抵十万甲兵,改良强国热情冲抵至天。可社会思想斗争的漩涡围住他,历史现实沉重的抱负拖缓他。
欲起不能,欲罢难休,胸中常有坚持与开放的冲突,新我与旧我的冲突——风雷言辞终化作浮光掠影,不得志,不得志,只余后人凭栏感叹。总也不得安生,心中只挂依稀斜阳半山外,却被不知哪来的力量拽进新的日头下,火红激烈的旅途中。
……
历史锢住人物欲自由奔放的冲动,使之化为涓流,或湮灭其于谷底。
“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堂小溪出前村”——水头撞向岸,疼痛却换来不陷入泛滥的毁灭性结局;仿佛丢失了最初的冲动和希望,却也被层层河岸疏导开又一条新生。
人的生命旅程和视野就在水与岸,也就是“我”与“时代”的交流碰撞中延展扩大。
作为一个乡下人,沈从文的“湘水”从凤凰流进北京,被另一种文明形态和生活方式的“岸”塑造。努力适应过,也心生笃定坚持故我过,但最终这两股对立的力量融贯到了一起,便就造就了沈从文身上一份独特的气质和精神:吸收了主流文化的长处,同时也保持住了自己身上自然的灵性和对周遭清醒的客观批判。
后来,又是一场“历史的误会”,沈从文的笔被岸夺走。这看上去的不幸,其实是给沈从文带来了转身的机会:告别阴晴不定的文坛,转向安全有寄托的古物;告别创作上潜在的危机,转向更广阔的领域;告别沉沦的命运,转向开阔彻悟的自然。
时代在暗中指引人命运的出口,使其产生新的意义。
“时代”不是从青天上叮当一响掉下来的,是无数的“我”的呼吸与湮灭铸成的。但时代的岸不是随便什么水流都能撼动的,“时代”的声息无声无息,不得琢磨。
人大都要陷入我与时代的矛盾关系中,痛苦于在这江湖魏阙、水流云渡间怎么把握。刘半农曾说,人的思想感情都要随着时代改变,但这改变是自然发生的,而非放弃自我而追逐时代。
不随波逐流,同时也审时度势,最终会消失掉一些锋芒,也会耕植出另一些枝叶。而“我”,也便成为一个真实的我,立于这时代。